*或一些无疾而终的日常对谈

一只超现实主义的梨

by 陌殊

“那只梨坏了。”喻文州说。

“哦。”

“扔了吧。”

“好。”

喻文州说的那只梨在餐厅桌面正中央躺了两个星期，鞠躬尽瘁仁至义尽。

王杰希伸长手臂去捞，然后梨柄很不给面子地断了，两周间先变色再变味最后终于肉眼可见地开始腐烂的一只梨在桌面上滚了滚，换了个姿势。当初餐厅顶灯挑了个冷色系，此刻明暗交界棱角分明。

空气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还好我们没有养宠物。”王杰希愣了一会儿，试图用魔术师思维打破尴尬。

“可能是餐厅的灯挑得不好。”喻文州用水瓶座脑回路接梗，“……王杰希。”

“……上周一的时候方士谦回来、”王杰希艰难地开口，喻文州说我懂，毕竟是多年副队，出国那么久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活在朋友圈和各大QQ群，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进行一些友好的交流吃饭活动。

王杰希松一口气，就听见喻文州说那天联盟走了个负责外宣的职员，岗位不大事情不少，七七八八的交接也很是忙了一阵，连着好几天晚饭都是在联盟食堂随便解决了。于是心里又冒出一丝愧疚，觉得自己在男朋友忙碌工作的时候和前副队出门吃饭好像于心难安。

不过喻文州其实不怎么会在意这些，王杰希想。但再怎么说两个星期没一起吃顿饭确实不应该。

“对，周二周三你加班，我点了楼下小饭馆的外卖在客厅沙发上吃了。”王杰希诚实坦白，前联盟好队长贴心好爸爸从人设上看似乎宜室宜家贤良能干，但其实不擅家务，独立生活这么多年好歹是学了几个家常菜，然而对于洗锅抹桌洗碗等一系列事务一如既往地深恶痛绝，“我承认，外卖盒子是在你回家之前才丢到楼道垃圾桶的。”

“然后周四的时候你们组里团建，放假半天去了京郊农家乐。”喻文州继续。

“被鹅撵得绕着院子跑。”王杰希补充。

“你怎么没跟我说？”喻文州眯眼，觉得失去了一个在蓝雨退役小群嘲笑宿敌队长从而为生活提供快乐的机会。

“……我跟你说了你是不是转手就告诉郑轩黄少天他们？”不愧是多年伴侣，这回王杰希思路跟上相当快。

“好了不说这个。”喻文州小小地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喜怒太过形于色，摆摆手示意这条过，“我们接着说周五——”

“周五的时候你表妹来北京玩，你陪她逛街去了。”王杰希提醒。

“对，表妹周六才走，周六晚上是荣耀比赛日，你们负责赛事的部门都在上班。”喻文州平铺直叙，“我炒了个蛋炒饭，就着比赛直播在书房吃了。”

“微草楼下有个卖夜宵的流动小摊，以前我们队员经常晚上溜出去买他家蛋炒饭吃。”王杰希忍不住插嘴，“我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吃一次。挺好吃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因为暴露了自己也是曾经同样没有抵挡住深夜炒饭诱惑的人——试问哪个血气方刚的青春期男孩能拒绝从宿舍楼下飘来的炒饭香气？也可能是某一时刻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分享欲望让人感到一丝羞赧。喻文州是土生土长G市人，用黄少天的话说就是本来就有天赋加成，我们队长还又恰好对美食颇有研究。然而那一刻曾经分隔两地匆匆聚散的记忆回到脑海，让王杰希有点后悔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了一些。

喻文州大概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东西，于是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周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方士谦回国之后出现频率急剧上升，从QQ群里的文字和jpg/gif迅速具象成为一个高达183cm拥有正常成年男性体型的鲜活生命。周一的时候王杰希本着残存的队长责任心没让他去叨扰微草俱乐部（现在方神的爱徒独当一面，也成为联盟的老资格治疗了），于是既不是训练日又不是比赛日的星期天此一行势必不可阻拦。甚至邻城人士如杨聪许斌也纷纷赶来，喻文州列席聚会，场面其乐融融，令人深感荣耀职业选手不论退役与否都拥有一些令人惊叹的技能。比如杨聪试图现场教导大家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煎饼果子，而方士谦自告奋勇，为大家展示了一段法语相声。

“其实我没听懂。”喻文州说，“但方前辈确实一直是个能人异士。”

在欢乐的聚会上被方士谦当着一众小辈的面绘声绘色揭穿当年曾经对林杰展开可乐保卫战的黑历史的王杰希表示自己并不在场。

“然后这星期……”

“因为周末没抽出空，所以周一晚上一起回了一趟家。”王杰希眼神露出一点温情，他和喻文州一般1-2周回一次王杰希的父母家，多年来早先的隔阂消得七七八八，竟有些像是普通人家的样子了。

“妈妈这一年多来身体不是很好，还是要多注意着一点才是。”喻文州垂下眼睫，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桌上孤零零的梨。

梨是上上周末一起回家的时候王母塞到他们手里的，沉甸甸一小袋，王杰希和喻文州分别拿了几个去办公室，只剩下最后一只放在了餐桌上。

“周二代表各自的部门陪下届世邀赛的赞助商吃饭。”

“其实没我们部门什么事。”王杰希有些不满，“周三我就出差去了，你是不是在家也没好好吃饭？”

餐桌没人动，答案是显然的。

“算了。”王杰希再次伸出手，这次精准地抓起梨拿去丢进了厨房垃圾桶。

——“我今天路过超市的时候买了新鲜火龙果，你要不要吃？我现在去切。”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