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6，00:10，新年快乐！
捉妖记
by 陌殊
蓝雨面馆隔壁的唱片店突然挂上了“旺铺出租”的招牌。
“不是吧。”黄少天一边拿抹布擦着桌子一边嘀咕，“不就是昨天问了问……我这么好的人看上去是会去举报告发他的吗？”
而且你这个一年到头连灯都不开一盏的小破店面真的好意思叫“旺铺”？
这事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少天啊，每天晚上来你家吃面的那个小伙子，有点问题。”
那天魏琛难得光顾一下黄少天的面馆，蹭了一大碗排骨面之后就留了这么一句话——有问题，哪里有问题了？不就是隔壁唱片店新来的小老板，看他腿长腰细大热天的衬衫扣子都要扣到最上层，衣冠楚楚一表人才，每天赶着面馆打烊前来照顾生意点上一大碗阳春面，浑身上下都透着正经的气息嘛。
据说还是隔壁G大的什么助理教授来着？人生赢家啊这不是。
“少天，麻烦要一碗阳春面。”
得，这魏老大前脚刚走，后脚人就又上门来了，黄少天学着电视剧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好嘞，就知道你今晚也过来，单单给你留着最后一碗，这就去给端出来啊。”
左看右看都没什么问题嘛，这才来吃了几天面就懂得喊“少天”了，还说“麻烦”，礼貌满分。话说回来这年头连成个精都要规规矩矩排队登记，和谐社会形势一片大好，还能有什么妖魔鬼怪找上他这样一等一的守法公民？
啧啧啧，连吃面的姿势都很优雅，不愧是文化人。夜深了店里没什么客人，黄少天干脆端个凳子坐在前台看面馆一天的流水，账本对着对着眼神忍不住往喻文州身上飘，刚好碰上喻文州吃完最后一口抬头四目相对：“谢谢少天呀，我直接给你端去后厨？”
“行，丢水池里就OK。”
说到非法成精这个事情，其实喻文州也不想的。这几年成精名额卡得严，可怜他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鱼，生在珠江口长在大广东，经济发达区域连带着各路怪力乱神也都上赶着往这里凑，又不是特殊物种走不了绿色通道，审批程序一年又一年都要跑断鳍，但成精这个事情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灵识来了拦都拦不住，某天一跃就从一条无忧无虑的合法水生种变成了个没身份没户口连市民卡交通卡都办不了的无业游民，喻文州心里苦。
蓝雨面馆边上形似鬼屋的唱片店是方世镜的产业，这个比他早成精一两年赶上好政策的前辈大手一挥，签了租屋合同就甩手当个背包客环游世界去了，临走还对他挤眉弄眼：“隔壁面馆的小哥不错看，有时间多去吃几碗面啊。”
面倒是真不错。新近成精的小鱼儿还不大习惯各色调味料，清清白白的阳春面深得鱼心，便宜好吃不浪费。最近喻文州终于通过以前在水里攒下的好人缘托关系在G大谋得一份清闲的教职，有了正经收入生活也有了规律，乐得多光顾几次面馆观察一下这位年轻的小老板。
嗯，开朗，热情，活泼，长得也确实挺不错。论手艺虽然喻文州只尝过他家阳春面，但据顾客反馈也是不错，就是……话有点多？
“就是，你懂的，水生生物嘛，阴气比较重，就这个那个，双修啊……像你这样的小伙子么肯定要当心嘞。”
“魏老大你连他是水生种都能看出来？”
“这不是姓喻嘛，那货叫什么来着，喻文文还是喻绉绉？十之八九跑不掉是条小鱼成精。”
“……”
虽然看上去是很不靠谱，不过黄少天既然能叫一声“魏老大”，心里多少还是信了几分。魏琛早年做过地下成精中介，写材料编简历跑审核也算是阅精无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该是为了来讹他两碗牛肉面。
“水生种……老鬼你怎么不说是个田螺姑娘呢！”
说起来喻文州来这里吃面到现在也有了小半年，黄少天只觉得这人为人处世简直挑不出半点毛病，但现在顺着既有思路往前逆推……难道这就是千年老妖的修行？
（这个还真没有，G城水土丰饶人杰地灵，成精都比别处容易不少，不然喻文州怎么会奔波数年但求一号还排不上趟，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幸福的种族都相似，不幸的妖精各有各的不幸。）
但这么一想更不得了，喻文州姓甚名谁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四个问题他只能堪堪答出前两个，这要真是非法成精还指不定是个假名，关于对方的工作事宜也只有隔壁唱片店和捕风捉影的G大助教传闻——等等，唱片店？他记得之前唱片店的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啊？
细思恐极！
黄老板连账都顾不上对了，好容易赶走最后一个客人就端个小马扎坐在柜台前盯着挂钟滴答滴答往前走，离喻文州平常来吃面的时间还差几分钟。话说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连这个上门照顾生意的时间都透着点鬼气森森的意味啊！
然后门外应景地开始下雨。我去，迷离夜胭脂扣深夜红VAN，看过的港剧鬼片开始在黄老板脑内循环播放，这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在看见喻文州拎着把黑伞踏进面馆的时候达到了巅峰*——于是黄少天跳起来做了个让他自己想在日后撞墙一百遍的诡异举动：
他从小马扎上跳起来，摆了个黄飞鸿的pose，脱口而出孙悟空的经典台词：
“呔，何方妖孽？！”
…………
喻文州显然也被这一下惊到不小，放下雨伞的动作都有了一丝丝的僵直：“少天今天是……咳，在搞什么主题日活动吗？”
新近成精的小鱼儿今天也在很努力地学习着关于人类社会知识呢。
然后沉浸在自己（其实八九不离十的）脑补中的黄少天问出了让他觉得自己怕不是个傻的第二句话：“你们那个、鱼，也要打伞的吗？呵呵，哈哈哈……我马上去给你端面！”
留下喻文州一个人坐在面馆的塑料板凳上陷入了沉思：
方前辈说这个面馆小哥不错，是指观察能力异于常人短短几个月就识破了自己的真面目？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每天来吃面增加被观察的样本时间？
喻文州不来吃面之后黄少天开始觉得生活有些空虚。
“不是要出租吗人都跑没了房子要租给谁啊？”黄老板一边剁牛肉一边念叨。
“不会吧现在的妖精都这么胆小？唉我不搞歧视的就算是非法成精先上车后补票去办个证也行啊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各种族平等团结互帮互助共同繁荣啊。”黄老板往锅里下了一把面。
“唉其实喻文州人不错啊，看着文文气气的，大学老师应该很厉害吧，还从来不赊账吃完就自己帮我把碗端回去。”黄老板一手收钱一手抹桌。
“小黄这是怎么了，看你老心不在焉的，谈女朋友啦？”有相熟的老主顾打趣他，是了，别看黄少天一个人开家面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跟谁都自来熟，到现在人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
“去去去吃完了没我要收拾收拾打烊了。”黄少天没好气。
“不会吧这么早？我看看这才几点？”老主顾也不恼，跟他嘻嘻哈哈，“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冬令时，冬令时知道吗？这是我家面馆，是我家面馆的意思就是我说了算，现在我说我要下班了！”
黄少天清扫完店堂，又开始坐在柜台后面对账。
“唉其实看喻文州的条件，真……那什么，我也不亏啊。”
等一下——
“少天在说什么？”
“哎哎哎打烊了啊没饭吃了我这就去关门——等等？”
黄少天舌头有些打结：“那个那个喻喻喻……不是你怎么回来了？”
“少天不欢迎我吗？”
喻文州站在门口，看上去和几个月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今天来晚了，不知道黄老板这里还肯不肯卖一碗阳春面？”
“所以你折腾什么去了话都不说一句就消失了？”黄少天干脆给自己也端个碗出来，豪气干云地坐到喻文州对面，“看在老主顾的面子给你加个荷包蛋，不客气啊。”
“冬天到了，去深海避个寒。看来少天还是很记挂我。”
“所以你真是……那个什么成精？”
“趁学校放假去排队办了个手续，现在已经合法了。”
“哦哦哦……恭喜啊。”黄少天埋头吃面，这个喻文州比想象的坦率很多嘛。
当然了人家现在是持证成精，身份合法户口俱全，没在怕的。
“那你接下去呢？什么打算？”话一说开黄少天热络的性子又回来了，困扰了自己大半年的谜题现在都有了答案，顺势就要关心一下喻文州的个人生活。
“隔壁唱片店租约到期了，暂时还没有地方去。”
“嗯？”
“不知道少天愿不愿意，先收留我一阵子？”
fin
*黑伞是恐怖片《奇幻夜》中经典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