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持续在线预警，善用右上角

十八、

王杰希听着车载广播数喻文州航班号的时候喻文州正在失眠里辗转反侧。

东京的夜比B市更深一个小时，然而这也都不要紧了，拉严了窗帘堵住阁楼里那扇聊胜于无的天窗，四周就只剩下了台灯孱弱的昏黄——光线透过阿川伏案的背影落到墙上，像是在一片虚无的暗色里给桌前奋笔疾书的人镶上一道柔光的边。

喻文州翻个身背对光线降临的方向，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然后又因为夏末的闷热再度松开拽着床单的手指，反反复复地把肩膀和小腿陈列到空气中。

而空气也是静止的。

刚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喻文州也曾经历过一段旷日持久的失眠，风波从大洋彼岸飘摇而起，一点火星便燎过整座荒原。学业和人际的双重压力之下连梦境都成为不可得的虚无，清醒的夜晚和困倦的白日，睡眠与现实的交睫里他反反复复地想到王杰希，纷乱的思绪里不是这个人留给自己的深重困境，却是满心无能为力的忧思如焚。

他想让王杰希不要在乎论坛里的满城风雨，可自己却一页页地翻那些仿佛永无尽头的长帖，甚至在某个疲惫不堪的午后终于按下确定键送出了那样苍白无力的越洋信息。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身在风暴中心的王杰希一定过得更加艰难。爱让人敏感，而爱也让人对此一无所知。就像喻文州拒绝承认自己日日夜夜的焦虑是为着放不下对王杰希的爱，只拿着一个纸糊的“分手”当做振振有词的坚实证据，隔着两千多公里的山河寥落自欺欺人，却忘了当时的决绝转身也是为了同样的爱。

直到后来，哪怕一厢情愿的爱情变成了前行道路上沉重的包袱，却也依然囿于不自知的义无反顾。

不知过了多久，喻文州听到椅子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一瞬间几乎是本能地绷紧了脊背，整个空间陷入了一段短暂而极致的静谧，然而预想中开关的咔哒声没有随之响起，台灯的光影晃了一下，就又柔软地洒落下来，一切仿佛和几分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仔细听的话却还是可以听到脚步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不多时停在了席地而铺的榻榻米边上，随即响起的还有陶瓷杯和矮柜碰撞的声响。

“还没有睡着吧。”阿川的声音哪怕在睡梦中也富有辨识度，何况现在喻文州的精神简直处于最敏感的时刻，他闭着眼睛，却不可抑制地感受到四周的一切透过空气的触感传达到大脑，四肢百骸仿佛脱离了神经末梢的掌控，自作主张地感知着外界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就好像天平终于倾斜过了临界点，跷跷板的一头轰然落地。他听到阿川说：“喝点牛奶。”

喻文州突然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卸去气力，他用一只手臂支起身子，然后说：“谢谢。”

牛奶的温度刚刚好，应该是早就温好的，喻文州接过来，想起从前失眠的时候，阿川也会每天在门口的矮柜上放一杯热牛奶，直到后来他的睡眠渐渐趋于安稳，这项每日活动才不动声色地消失了。

然而它今天又出现了，以一种早有准备的姿态，就像从来没有消失过那样，将安平的日子无限地拉长，从前和现在紧紧相连。此刻他有点感谢阿川，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却恰恰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很多时候，原来他并不如自己和别人想象的那样坚强。

就这样，如同坠进一个绵软的梦境，几乎让人无从拒绝。

喻文州放下了牛奶，突然心生悲戚。可惜这个世界上的爱情并不仅仅是是两厢情愿的某一段时光，在从前的从前还有从前，百年前一只蝴蝶振动翅膀，风暴便卷过如今荒芜的心尖。

而有时候对方不是那个对的人，只是因为在对的时间里出现过别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