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没想到答应黄少天的烧烤最后居然拖成了告别宴。

对王杰希来说整件事猝不及防得简直有点莫名其妙，喻文州的朋友看上去不算多，但真到要告别却也是乱七八糟地坐满了好几桌，熟识的陌生的半生不熟的点头之交的还有很多压根没见过的，仿佛一夜之间冒出头来，比雨后的蘑菇还准点。喻文州站在人群中间自如地应对来往，火锅的汤底翻滚着，升腾的热气氤氲着每一个人的侧脸。

喻文州辅修了日语不是什么秘密，别人忙着考雅思考托福考GRE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就过了N1，当时还被黄少天笑着调侃了几句“文州你好省钱快请吃饭”，谁料这一份剑走偏锋的付出连带请客吃饭的承诺这么快就全都兑了现。东大文学部的交流名额整个G大也只有一个，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结果最终榜单一公布，赫然是喻文州的名字端端正正地挂在中央，就算是只有为期一年的交换学习，也足够光辉璀璨夺人眼球。

这时候企业管理分享会早已尘埃落定，清明更是过了不知多久，校园里的绿意一天浓过一天，春季毕业的研究生博士生都已经开始研究起毕业照的角度，校园里四处都是穿着学位服的人，合影留念的表情里透出不舍和自豪混合而成的微妙情绪。喻文州的告别混在这一片离别的气氛里，竟也不显得突兀。

“天气热了，本来不好吃火锅的，可是之前答应了少天请吃烧烤一直没时间兑现，这次就由着他点啦。”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喻文州在说着什么，脸上的笑意自然而熨帖，一句话说到末尾的时候转头看了看黄少天，眼里一点点促狭一点点嗔怪的神色恰到好处，又引起一片此起彼伏针对黄少天的起哄。

他在什么地方都是这样的，永远不会是显得突兀的那一个。

王杰希想起这一两个月来自己在喻文州身边，看着他每天忙忙碌碌又井井有条的日子，竟然愣是想不起他什么时候参加的交换生面试，仿佛每一天都是平平淡淡无关紧要地过去，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都被掩进琐碎生活的罅隙里消失了声响。

直到现在自己站在陌生的人群里，看着他游刃有余言笑晏晏，还是一样地进退不得。

“杰希还不快吃咩？”反应过来的时候喻文州已经在身边落座，看一眼席面才发现就只剩下自己左手边一个空位，赴宴的人也是捡着自己熟悉的圈子三五成群，身边这个没有人的座位顿时格外显眼。

喻文州倒是不挑，悠悠然地坐下，顺势就关心起他吃得怎么样。面前小碟里的牛肉丸滚满了鲜红的酱料，被无意识的筷子尖翻来覆去地拨弄，扎得千疮百孔。

“你不是不吃辣？”喻文州皱皱眉，不解地看过来，王杰希是个猫舌头这事没多少人知道，连吃个方便面都不敢把调味包放全，除此之外还有点轻微的挑食。平日里这些习惯大多不算刻意地就能掩饰过去，跟他接触的人好像总是有点慑于这个人周身的气场，不知不觉间就会摆出正经严肃的样子绷住不开玩笑，只有在一起的时候被却是喻文州笑话过，说是天生要富养的命。

当时他不置可否，心想反正也不是养不起，养一个还多，能养两个才刚刚好，再多出来的零钱还可以养只猫。

喻文州很快推过来一碟调好的酱料，颜色比起刚才放在王杰希面前的那份清淡不少，抽去了辣酱的浓重之后又点上了几颗葱花，用勺子一搅，一层层的颜色晕开来：“尝尝这个吧，刚才那个是叶修他们给你的？就知道他们啊，吃个饭也不会安生的。”

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不见什么责怪的神色，反而笑得满面春风，好像很乐意看到王杰希被捉弄的样子，视线跟着他看过去，叶修正被魏琛黄少天那几个揪住要灌酒，吵吵嚷嚷的闹成一团不可开交，王杰希和那边的另外几个人都不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伙人合谋了算计，只是从善如流地把筷尖下的丸子挪了个地方，拨进喻文州新兑好的酱料碟里。

于是新换的碟子里瞬间也浮起一层红色的辣椒油。

“哎呀……你看这，”喻文州小声地惊呼了一下，还要说什么，被王杰希半道截下：“你对谁都是这样的么？”

“啊？杰希你说咩？”也不知道喻文州是不是装傻，一转头只看见他正站起来，认认真真地从锅里捞出几片菜叶，“杰希你要是不想浪费呢，可以用这个裹丸子吃。”没给王杰希回答问题继续对话的空间，他已经把那几片叶子拨拉过来，“这样的话大概……会不那么辣一点？”

“嗯。”王杰希闷闷地应了一声，接过菜叶和那个倒霉的丸子一起往嘴里放，然后依然不出所料地被辣得说不出话来。

灌了好几口饮料之后缓过来的王杰希执拗地继续了刚才的问题：“我说，不管在不在一起，有没有分手，你对谁都是一样的么？”

TBC

*啊……看了一下我果然是吃饭小能手（什么鬼x 好像几乎每篇王喻都在写吃东西啊喂，一写到用餐时间就无比顺手Orz